耶穌會講多種語言,提醒了我什麼?

◉作者/詠寧(本會宣教士)
◉文章出處/《威克理夫通訊雙月刊》(2020/5月)「經文運用的繆思(MUSE)
◉圖片來源:pixabay/StockSnap,http://bit.ly/3b69R04

近年來,因多語環境和全球化現象,促成經文運用方面的諸多反思,稱之為「經文運用的繆思」(Multilingualism and Urbanization Scripture Engagement)。

從「心的語言」 重新出發

一直以來,威克理夫聖經翻譯會並世界少數民族語文研究院(SIL)的核心價值之一,是以各民族「心的語言」,即能對各民族的心說話的語言(heart language或language of the heart),提供聖經翻譯與經文運用的資源,以此推廣、鼓勵和招募信徒投身聖經翻譯事工。在此價值觀下的異象一直是,普世所有民族,都能以自己「心的語言」來獲得、閱讀、使用聖經,以認識救恩、認識上帝、生命更新。

「心的語言」的認定,與族群對該語言的「理解力」和「身份認同」(感到關係親近並有情感共鳴)有關;但當不只一種語言可清晰而有力地傳達信息時,這核心價值似乎就出現了盲點,因為,絕大部分的民族語言社群都屬多語環境(multilingualism),若仍認為在族群中僅能且必須以其中一種「最當地」、「最地道」的語言來呈現聖經,顯然完全誤解了所面對的社群,也過於簡化了所遇到的問題。

多語環境的普世現況

身為在台灣長大的外省第三代,我們家是標準的多語環境:祖父母與外祖父母來自四種不同、彼此不通的漢語方言區,父母和我在求學、工作時,使用政府推行的「國語」(即漢語),同時要與熟悉閩南方言的朋友、同事交流,更不要說,為爭取更好的學習與工作環境,幾乎人人都曾卯足全力拚命學英語。有線電視普及後,國語新聞、英語電影、台語戲劇、客語音樂、各原住民語節目,更在各家頻道間交戶切換,說台灣是多語環境的最佳證據是,幾乎人人都遇過「不用台語說這不爽」、「不用英語罵這不對」、「不用客語唱就沒fu」⋯⋯的類似經驗,雖然明明目前台灣的官方語言就只有一種。

如此感受,也與「心的語言」的認定有關。威會與SIL對「心的語言」的認信,是「上帝珍惜並重視祂所造的所有語言和文化的人。任何語言在交流和獲取知識上,都深刻且具有意義。」這也同時承認在任何社群中,能有效地(即有意義、有力量且適當地)交流的語言,可能不只一種;但,並非大多數人都理解普世現況中的此一事實。唯當我們了解到,普世民族幾乎都在某種程度的多語環境,才會意識到,聖經翻譯和經文運用的服事,也當以多語言並多模式,包括口頭、書面、藝術、各種媒介等的形式,並進發展。

多語言的環境特性,在不同人或語言社群中可能表現不同,但各語言社群或多或少存在著使用語言的特定默契和規範。聖經翻譯和經文運用都當適當考慮語言社群的所有語言需求,這些需求會因社群成員的年紀、教育水平、居住地點、生活經驗和其他社會因素等而有不同。僅專注於某一語言的事工,並期望這單一語言能滿足該社群所有語言的信仰需求,是不切實際的。

人口流動所形成的多語特質

考慮近百年來因全球化(global)和都市化(urbanization)所形成的人口流動而展現的多語現象,需要對「語言社群」(language community)和「言語社群」(speech community)有更清晰、更準確的概念。

語言社群」指「所有會說某語言,並以該語言認定其身份的人,無論其身居何處。」在實踐中,「語言社群」指與該語言相關聯的地理或政治社群,較少考慮住在他處的該語言使用者。如,廣義的「漢語社群」,可指亞洲地區某一大群頻繁使用漢語的人口,而忽略在亞洲之外、也能以漢語交流的人。

言語社群」指「一群共享某語言庫,及與使用該語言有關的態度和規範的人」。如,台北人可視為一個「漢語言語社群」,內含台灣人和所有外籍家庭成員、學生、工作者等。在人口高度流動的世界中,不能忽視主要語言和言語社群之外的、散居的、移居民和難民社群,不只因他們在語言的服事上有特定貢獻,也因他們可能正對某語言的服事懷著獨特的需要或渴盼。

當全球化、都市化創造出不同的多語環境時,聖經翻譯與經文運用的事工至少要考慮:如何服事移居到都市,但未必保持母語能力的人?當城市的動態產生各種混合的、不符標準化要求的語言型態時,當如何服事這群人?他們也許不曾習得或使用過任何一種「純粹」、「正規」的語言。當應用語言學的最新研究引入了包括「複合語」(plurilingualism)、「跨語言」(translanguaging)等概念時,不但要著重語言人口的離散現象,也該同時著重個人和社群用以進行有效溝通的所有語言資源範圍。

效法耶穌的多語處境事奉

當然,開始有聖經翻譯的事工前,多語現象早已存在了很長時間——至少自巴別塔以來。若我們了解耶穌正是在多語言的環境下生長、工作和事奉,也會得到很多啟發:對耶穌來說,他最有把握的應是自己的家鄉話(可能是亞蘭語),並至少能閱讀舊約經文希伯來文,也同時能以當時通用的語言來交流(通俗希臘語)。既然耶穌是我們生活和事奉的榜樣,那麼就該注意:他正是根據不同的語言情境、使用不同的語言服事眾人;我們也該留意,當遵循耶穌的命令盡心、盡意、盡性、盡力愛上帝時,無論面對任何個人或群體,也該涉及一種以上的語言。

因為,當我們關注於語言時,其實關注的是使用這些語言生活的人;不該在研究、記錄、保留或翻譯語言時,把那活生生的人群給忘了。當我們相信,認識上帝並上帝的話語,能給人的生命帶來改變,關心的正是人類社群的整體福祉。渴望各民族的語言社群都能經歷到,藉他們「心的語言」——不管有幾種——來接受上帝的話語,並真實經歷到生命的轉變。